第九章 姑获鸟

程洛很迷茫，他不理解为啥都高中了，老班还给布置组团做义工写作文的这种小学作业，美名其曰为了收集素材。

除了这个当然还有成堆的卷子，本来就够令人头疼了，程洛还要花心思对付他的粘人亲姐。

这不，早上刚睁开眼神都还没缓过来，门就被一脚踹开了，“小洛～起床了吗？姐姐给你做了爱心早餐～”虽然不想承认，但是程洛的姐姐确实是一个弟控，并且很引以为豪。

“姐，进来先敲门。”程洛把头埋进了被子里，早晨的生理反应让他感到害羞，他姐姐程兮无所谓，但他有所谓。

程兮双手托着一个长长的木盘，上面摆着各式各样的早点和水果，都是她一早起来给程洛准备的。程洛叹了口气，就是她时常这个样子，才让程洛感受到了极大的压力，甚至想逃避姐姐的疼爱。

“姐…你真的不用这样。”程洛如蚊子一般细小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，无奈，感谢，却又抱歉。他很难回报以同样的付出，他爱着他的家人，但只能拙略地表达爱意。他的性格让他无法做到像姐姐那样直接表达感情。

就在程兮打算更进一步投喂程洛的时候，救命的电话铃声响了起来。

“我先接个电话姐，你能不能回避一下？”程洛伸出手做了个请示的动作，就是请他姐自觉的出去。

“程同学，你想和我一起做义工吗？我们做个伴呗。”电话的那头是云苡的声音，听起来很轻快也充满着期待。

“可以是可以，但是问题是去哪儿呢。”程洛有些头疼，镇子就那么大，能做义工的地方真不多，要么就村口的图书馆，要么就学校里看看机会了。程洛也是去年才搬到这个镇子来的，也不是太了解镇上的一切。

“我知道一个好地方，我们一会儿在学校见，然后我带你去。”云苡卖了个关子，约定好了之后便挂断了电话。

没来由的一阵紧张，这好像是第一次课外见面，程洛手忙脚乱从衣柜里找出了一套满意的衣服，白色的T恤外面套着一个黑色短袖外套，下面是一条黑色宽松休闲裤上面还有浅色的竖条纹。整体看上去干净又阳光。

看到放在床边柜子上的早餐盘，程洛先是叹了口气，然后露出了暖心的笑容，拿起一块三明治大口咬了下去。

出于礼貌，程洛比约定的时间到的更早，今天的天气很宜人，阳光没有很刺眼，大片的云朵一直挡在了太阳的前面，徐徐的春风带动着路边的植物，翩翩起舞。

还没等候多时，远处走来了一个穿着黑色碎花裙的少女，吊带的裙子，胸前有个收束的设计，裙摆也未及膝盖。她扎着一个双麻花辫搭在了胸前，脚上踩着一双浅蓝色的板鞋，手上只拿了一部手机。程洛虽然很不想承认，但他的眼睛看到云苡的那一刻就没再离开过。

“等很久了？”云苡走到了程洛的面前，笑盈盈地对上了他的双眼。

程洛都没意识到他脸上没来由的一红，“没，我也刚到。”扭开了脸，逃避了云苡深邃如星辰的眼眸。

程洛以为能像上次去玉藻前家一样，眼睛一闭一睁就能到目的地，没想到的竟是靠走的走了半个多小时。面前是一个看起来和左右两边住宅楼无异的小三层楼，门口有个小木板，上面写着“姑姑孤儿院”。

「这院长难道还结巴不成？」

云苡走到大门前摁响了门铃，不多时一个身高及膝盖双马尾的小姑娘一只手勉强开了门，灵动的大眼睛忽闪充斥着她那个年龄的天真，和她年龄相匹配的还有她另一手里抱着的穿着小裙子的泰迪熊。

“是云姐姐！云姐姐来了！”一时间身后探出了四五六个小脑袋，看清楚确实是云苡之后，呼啦一下全围了上来，一个个伸出手想让云苡抱。

云苡弯身单手托起一个看上去年纪最小的小朋友，另一只手扶着防止他乱动掉下来。小朋友搂着云苡的脖子，因为离开了地面看上去有点小紧张，但又因为被选中而小兴奋，小脸红扑扑的，眼睛里有一丝胆怯和一丝激动。

其他的小朋友争先恐后地口头排起了队伍要做下一个被抱的，最开始那个开门的小女孩虽然看起来和其他小孩年龄相仿，但看起来成熟不少，一只小手轻轻扯着云苡的裙子，警惕地看着程洛。

排完队之后，小朋友们又开始叽叽喳喳和云苡讲最近发生了什么趣事，云苡很有耐心，每一件事都认真听，然后和小朋友们一起哈哈大笑。

“好了小朋友们，先让你们云姐姐进来，别站在门口挡着人家。”是一个满头苍白的老妇，似乎和普通的老人无异，拄着一根拐杖，戴着一副老花眼镜，要说什么不一样的，那便是跟在老妇后面的雨降小僧。

「是那天那个，小伞。」程洛一眼就看到他提灯上那个熟悉的蝴蝶，便笑着跟他挥手。

程洛的一举一动被那个小女孩看到了眼里，她顺着程洛的视线看去，停留在了老妇的身旁，那里明明什么东西都没有，他在和什么东西打招呼？

「这个大哥哥可能脑子有点问题。」小女孩往云苡身边靠了靠，小手攥得更紧了。

只见小伞看到程洛之后开心的手舞足蹈，然后一直在老妇身边叽叽呱叽叽呱。程洛肯定还是听不懂的，但看到老妇看向了自己，看来是说了关于自己的什么话了。

“你就是程洛小朋友？”老妇走到了我面前，一脸慈祥带着一阵暖风吹向了程洛，就当这阵风快触碰到他的时候突然像是变了性，变得迅速和凶猛。待程洛反应过来之后，脸上赫然出现了一道新鲜的血痕。

呆呆地伸手摸去，疼的。

“婆婆！”云苡周围和手上全是小朋友，根本来不及帮程洛挡这下攻击，只得着急地喊了一声。

老妇稍微有点诧异，歪着头看程洛，“不是说能看得见？”

“哎呀，他哪有那么快的反应力。”云苡哭笑不得，“他就一普通人，看得见躲不太开的。”

老妇恍然大悟，一只手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创口贴，递给了程洛，“是婆婆一时贪玩了。”

“你们过来做义工？”婆婆推了推眼镜，“那就麻烦程洛小朋友去帮忙准备午饭，云苡就陪孩子们玩就好了。”说罢，拉起程洛领他去了厨房。

推开厨房的大门，里面赫然是一群忙忙碌碌的雨降小僧，上蹿下跳地给孩子们筹备午餐。其实这么一看便会发现不同的小僧多少都长得不太一样，有的身体稍微壮一点，有的伞帽有点破损。更不用说他们本身是有脸的。

门的右手边有一个大大的柜子上面整整齐齐码着一模一样的提灯，程洛是没看出有啥区别。

程洛看到一个小僧站在台子上奋力地搅动着大锅里的罗宋汤，可能是太专注做的汤了他没注意他不小心走到了台子的边缘，就在他要从台子上掉下来的一瞬间，程洛冲了上去，双手把他接住了。

“%@#¥%#！”小僧的伞帽一侧，露出了下面感谢和不好意思的脸，程洛虽然听不懂，但还是礼貌的回了一句，“不用谢。”

老妇走上前接过了小僧，然后将他放在了地上，“多亏了他们，那些可怜的孩子们才每天能吃上好吃的饭菜。”

她拿一个干净的勺子舀了一勺汤，尝了尝咸淡。

“婆婆我年轻的时候曾有过一个孩子，”老妇一脸慈爱的样子用干枯皱巴的手摸了摸她的干瘪的肚子，“不过可惜难产了，没保下来。”

深深地叹了口气，“我本来也没打算苟且，但是上天估计是不愿意收我这条肮脏的命，还是让我活了下来。”

“后来我就开了这家孤儿院，照顾这些小朋友们，给我造孽的前半生赎罪。”毋庸置疑的便是姑获鸟对于孩子的喜爱，她年轻的时候曾偷过几个孩子，但最终还是将他们归还给各自的母亲。

或许是因为这个，一定是因为这个，姑获鸟的孩子没了，一心求死却怎么也死不了。一想到这，姑获鸟露出了一脸的默然。

“孩子们…看上去在这里过得很开心。”程洛低头帮其中一个小僧烧着菜，试图宽慰姑获鸟。“他们一定很感激这一生遇到了您。”

姑获鸟愣了一下，露出了暖心的笑容，“是吗，那真的太好了。”